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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本周全国新闻的焦点莫过于俄亥俄州斯普林菲尔德的海地移民吃宠物的谣言。
该谣言声称，俄亥俄州斯普林菲尔德市的海地移民偷走邻居家的宠物，然后分而食之。尽管支持者无法指出任何实际发生的案例，但这一说法仍然像野火一样从俄亥俄州西南部向全国范围内迅速传播。
这样一个出人意料却又跟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故事是如何登上全国新闻媒体的头条呢？本文揭示了此谣言是如何产生，并登堂入室到了川普口中的过程。这一过程听来匪夷所思，但又足够能引人深思。
川普在9月10号跟副总统贺锦丽的电视辩论中，继续他在整个竞选活动中宣扬的那种煽动性和反移民言论，并首次在全国数千万观众面前，抛出了俄亥俄州的海地移民偷盗和吃宠物的谣言。尽管当地官员表示，没有证据表明俄亥俄州社区的海地移民有这么样做。但是川普仍然在跟贺锦丽的辩论中，特别提到了俄亥俄州斯普林菲尔德市，该城市是这次指控的核心，川普说移民正在占领整个城市。“They’re eating the dogs. They’re eating the cats. They’re eating the pets of the people that live there，” he said.
川普在指控非法移民的时候说，“他们吃狗，他们吃猫，他们吃住在那里的人的宠物”。贺锦丽说川普的指控“太极端”，并在他发表此番言论之后笑了起来。辩论主持人指出，市政官员表示这些说法不属实。川普则表示，他是在电视上看到的报道。川普声称海地移民吃狗和吃猫，贺锦丽直接气笑了。辩论视频截图川普的言论与他的竞选团队、竞选搭档，俄亥俄州参议员JD·万斯以及其他共和党人的说法不谋而合。川普及其盟友利用这些说法来放大对黑人和棕色人种移民的种族主义刻板印象。2018年川普质疑海地和一些非洲国家为“烂地方”的新闻报道 来源：NBCNews
川普过去曾多次这样干，在担任总统期间，川普质疑为什么美国要接纳来自海地和非洲一些“烂地方”（shithole）的人。他在2024年的竞选活动中重点关注非法移民问题并在演讲中也经常提到移民犯下的罪行，并称他们都是罪犯。他认为移民是导致美国犯罪和吸毒率上升以及占用美国公民资源的原因。妖魔化外来移民，让外来移民成为美国自身的问题替罪羊，这样的言论在川普及其共和党同仁们的口中并不新鲜。2020年多次声称“Chinese Virus”的行为还历历在目，而这一次，他们又是如何故技重施的呢？9月5号开始，X上开始出现了一则来自于Facebook群组帖子的截图，该原始帖子说：“我的邻居告诉我，她女儿的朋友丢了猫。她查看了网页、狗窝，四处打听。有一天，她下班回家，刚从车里出来，就朝居住在邻屋的一户海地人家看了一眼，看到她的猫挂在树枝上，就像屠宰鹿一样。他们正在把它剁碎吃掉。有人告诉我，他们也在对狗做这种事，在斯奈德公园，他们一直在对鸭子、鹅做这种事。这是护林员和警察告诉我的最后一件事。请密切关注这些动物”。到了9月6日，一些右翼账号捕捉到了最初的帖子，开始添油加醋，转发放大。有290万关注者的右翼账号End Wokeness发文称，“斯普林菲尔德是俄亥俄的一个小镇，4年前，这里只有6万居民。拜登-贺锦丽任上，2万海地移民涌入了这里。现在鸭子和宠物消失了”。其引用的内容是上文提到的屏幕截图。附带的另一张照片显示，一名黑人男子正提着看起来像鹅的东西。这个帖子在社交媒体上有几百万点击，并被不断分享。本周一，俄亥俄州参议员、川普的竞选搭档JD·万斯在X上发帖称，“现在有报告显示，有人绑架并吃掉了他们的宠物，而这些人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国家。我们的边境‘沙皇’（指贺锦丽）在哪里？”第二天，万斯又继续跟帖，保持该话题的热度，他说他的办公室受到了居民的询问，称“他们邻居的宠物或者当地的野生动物被海地移民绑架了。当然，所有这些传言也都可能是假的。简而言之，爱国者们，别被媒体上的哭闹者吓倒，继续转发猫咪的表情包”。万斯所说的表情包，是右翼用户通过AI生成的一系列宠物图片。比如下面这张参议员泰德·克鲁斯发布的图片。图片的意思是“请给川普投票，这样海地移民就不能吃我们了”。
而川普本人在与贺锦丽辩论前几小时，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两张相关AI图片，其中一张川普被猫和鸭子包围，而另一张照片则展示了戴着MAGA帽子的武装猫。精英们的入局和这些表情包进一步助推了相关信息在社交媒体上的传播。而到了9月10日晚，川普和贺锦丽辩论时，他直接把相关言论在万众瞩目的辩论现场说了出来，让这则信息突破了右翼的回音壁，完成破圈，成了全国关注的话题。整个这个传播过程，完全符合本号今年四月发布的一篇文章中提到的观点，即精英们设定预设框架（移民们大多是罪犯），内容创作者或草根用户生产符合这些框架的证据（海地移民吃宠物），新闻掮客或网红发现并放大这些证据，精英作为框架预设者继续传播，并在受众中进一步强化这些预设框架。看到这里，我们不禁要问，那最初的谣言是哪里来的呢？究竟是不是真的？其实这个故事从无到有的过程也很有趣。
反虚假信息网站NewsGuard披露了记者对这个谣言进行核查的经过，讲述了一个三手传闻是怎样过关斩将，从小道消息一路传播到总统辩论会，并向收看直播的6700万观众输出的过程。X上帖子引用早先的Facebook群组截图，据信来自一位名叫艾瑞卡·李（Erika Lee）的斯普里菲尔德居民发在Facebook私人群组“俄亥俄州斯普林菲尔德犯罪与信息（Springfield Ohio Crime and Information）”中的帖子。李在Facebook群组上发布的帖子后来被删除，她自己也记不清具体的发布日期了。NewsGuard确认并追踪到了该谣言的核心人物：斯普林菲尔德居民艾瑞卡·李，她撰写了最初的 Facebook 帖子。她是从邻居金伯利·纽顿（Kimberly Newton）那里听来的，纽顿则是从她的朋友那里听来的，朋友也是从她自己的朋友那里听来的，纽顿向李提供了传闻的第三手消息，这使得李的社交媒体帖子成为第四手消息。根据NewsGuard制作流程图，这件事的发酵路径是这样的：据称是熟人的猫的主人->纽顿的朋友->纽顿->李（李在 Facebook 上发布了该帖子）->保守派网红大V->万斯->川普。起初的叙述中，李的邻居纽顿说是听她女儿说的，而采访确认，她不是听自己女儿说的，而是听朋友说的，而朋友也是听自己的朋友说的。“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最可信的消息来源，因为我其实不认识那只猫的主人”，纽顿谈到她向邻居李（Facebook发帖人）转述谣言时说。纽顿向NewsGuard解释说，猫的主人“是朋友的熟人”，她是从那个朋友那里听说这起所谓的事件的，而那个朋友又是从“她自己的消息来源”那里听说的。纽顿补充道：“我没有任何证据。” 也就是说，对据称受害的猫，没有直接证据的人共有三人：纽顿的“朋友”、纽顿本人以及她的邻居李。如果算上纽顿所说的她“朋友”所依赖的“消息来源”，那么就有四个人了。NewsGuard的采访揭示了这则谣言从一开始就是多么的站不住脚和毫无根据 ——一个完全基于第三手资料的道听途说。然而，它很快就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并且令人惊讶的是，它在全国舞台上传到了川普的嘴里。仅仅几天之内，李从邻居那里听到的说法就在全国辩论舞台上被放大，听众多达6700万人。李向NewsGuard表示，她是一名支持川普的民主党人。当她看到川普重复她在Facebook私人群组中的说法时，她感到“震惊”。“说实话，这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会演变成总统竞选辩论的内容。”35岁的李最近接受了全国广播公司（NBC）新闻的采访，谈及她在传播虚假消息中所扮演的角色。她周五对媒体表示：“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对自己帖子造成的伤害表示了歉意。李告诉NBC新闻，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帖子会成为全国热议的话题，同时也传播了阴谋论和仇恨。她说:“我不是种族主义者”。她补充道，她的女儿有一半黑人血统，她本人也是混血儿，还是LGBTQ+社区的成员。“每个人似乎都在把这件事变成种族歧视，这不是我的本意。”李说，她已让女儿退学，现在担心女儿的安全，因为她的家庭受到了太多关注。她还担心海地社区的安全，她无意与海地人作对。“我同情海地社区”，她说，”如果我是海地人的话，我也会感到害怕，担心有人会来找我麻烦，因为他们认为我伤害了他们所珍视的东西，但同样，那并不是我的初衷。”总统辩论后，吃宠物话题被引爆，随后一则某人被警察抓住杀死宠物猫的视频又开始在社交媒体上传播。虽然这段视频来自俄亥俄州，但拍摄地点是距离斯普林菲尔德170多英里的坎顿（Candon）。这名女子亚历克西斯·费雷尔（Alexis Ferrell）是在美国出生的美国公民，并非移民。不过，有了视频，一些热衷于在中文社交圈传播谣言的人如获至宝，立即编造了看似证据确凿的谣言来响应精英们的假设，在中文社区中放大谣言。上文中提到的，另外那张广为流传的显示一名非裔男子手提两只野鹅的照片很快也有了出处。俄亥俄野生动物组织称，该名男子捡到的是两只被车撞的野鹅，事情发生在哥伦布，离斯普林菲尔德45分钟车程，该名男子也不是海地人。美国人对移民食物的恐惧和厌恶由来已久。意大利人曾一度被贴上“吃大蒜的人”的标签。作家古斯塔沃·阿雷利亚诺(Gustavo Arellano)曾写道，以豆类作为主食导致了人们对墨西哥人的诋毁。关于吃猫和狗的移民的刻板印象也由来已久，过去通常被用来攻击亚裔美国人。“吃狗肉的刻板印象历来被用来贬低亚洲人和亚洲移民”，一位名叫Jean Rachel Bahk的亚裔美国人，在内陆文学杂志（Inlandia Journal）上写道。她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说：“我总是被追问我带午餐的配菜里是不是狗肉。”“尽管我不断解释，吃狗肉在亚洲人(更不用说亚裔美国人)中根本不是普遍的做法，但我还是开始求妈妈不要给我打包韩国菜了。”不知道读者是否还记得，在2020年初新冠刚刚开始的时候，在互联网上就流传过中国人吃小孩的病毒式传播的帖子。该文章标题写道：“中国人吃人婴汤改善健康”。截至2020年2 月 10 日，Facebook 上 1 月 30 日的帖子已被浏览了 4600 多万次，帖子中的图片显示，一名男子坐在桌旁，准备吃下疑似人体的东西。因为已经过了四年，原文已找不到，只能从事实核查网站找到原文的蛛丝马迹。这说明，煽动对外来移民恐惧的叙事距离我们并不遥远。据《纽约时报》报道，在最近的一系列选举造势演讲中，川普一直强调移民会毒害我们的血液，移民不是人，是动物。川普还将移民比作《沉默的羔羊》中的食人者汉尼拔·莱克特(Hannibal Lecter)。归根结底，这两种指控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些外来移民跟我们不一样，是野蛮人，非人类。这样的丑陋伎俩一点也不新鲜，一百多年前，美国推动排华法案的时候，也指责华人吃猫吃狗，甚至吃老鼠。下图是一张1890年代的排华法案时期的宣传海报，暗示华人无需照顾家庭，以老鼠为食，可以以每天40美分的花费生存下去，这将会抢夺美国白人的工作机会。这样的宣传海报，赤裸裸地将华人与白人区分开，并进行了非人化的丑化，为当时建立全社会的排华共识制造舆论基础，这跟二战时希特勒把犹太人送进集中营的逻辑也是一致的。谣言变成了刻板印象，刻板印象变成了政治素材。政客们则善于利用这些刻板印象来谋取政治利益。专家说，这是几十年来周而复始的循环。旧金山州立大学亚裔美国人研究教授张华耀（Russell Jeung）表示，这种种族偏见往往在移民高峰期和经济困难时期蔓延。一则离奇的谣言，因为满足了反移民的极端右翼煽动情绪的需要，在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里，从一个几万人的小镇，登堂入室到了总统辩论会，成为了面对6700万人的观点输出。连传播这则谣言的关键人物万斯都承认，他为了吸引美国人的目光，需要“编造故事”。万斯在接受CNN采访时用了“编造故事，Create Stories”这个词
这只是每天传播的成千上万条谣言中的一条，就如此有杀伤力。传播谣言的人，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要靠这类谣言达到拉仇恨巩固其基本盘的目的就可以了。然而，真正被这些谣言影响的却是被丑化了的移民社区。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总统辩论后斯普林菲尔德这个小镇，不仅成为了全国媒体关注的焦点，也成为了右翼极端分子关注的焦点。小镇上的海地人，一觉醒来，发现窗户被砸，并受到炸弹威胁。有的人也许会说，海地人就那么无辜，你就敢保证海地人真的没有杀猫吃狗吗？海地人是不是吃猫吃狗我不知道，中国人韩国人吃狗肉可都是有据可查的，网上要搜图片随便找找就是一大堆。要煽动对一个群体的仇恨，材料永远不缺。华人作为少数族裔，看到这样的种族主义狗哨更应该警醒反对，而非附和转发。如果不对这样的歧视言论说不，说不定未来哪一天，这些故事的主角就成了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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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thediplomat.com/2023/06/why-are-more-and-more-chinese-migrants-risking-their-lives-to-cross-the-us-southern-border/ https://www.newsguardrealitycheck.com/p/origins-haitians-eating-pets-claim
https://www.wlwt.com/article/post-at-origin-of-lie-about-haitian-migrants-eating-pets/62201811
https://www.nbcnews.com/news/us-news/-just-exploded-springfield-woman-says-never-meant-spark-rumors-haitian-rcna171099
https://www.cbsnews.com/news/baseless-claim-haiti-immigrants-cats-springfield-ohio/
https://www.local12.com/news/nation-world/police-release-body-camera-footage-on-ohio-woman-who-killed-cat-more-information-canton-springfield-trump-debate-immigrants-killing-ate-eating-inhumane-haitian
https://www.tmz.com/2024/09/13/ohio-wildlife-officials-give-context-man-geese-picture/
https://apnews.com/article/haitian-immigrants-vance-trump-ohio-6e4a47c52b23ae2c802d216369512ca5
https://www.npr.org/2024/09/11/nx-s1-5108401/donald-trump-debate-eating-dogs-cats-immigrants-false-stereotype
https://www.politifact.com/factchecks/2020/feb/10/blog-posting/photos-art-exhibit-no-evidence-claim-chinese-eat-h/#sources
https://www.usatoday.com/story/news/factcheck/2024/09/13/springfield-ohio-goose-photo-fact-check/75193004007/
https://www.usatoday.com/story/news/politics/elections/2024/09/12/immigration-pets-historic-trope/75183935007/